來的時候孑然一身，走的時候，隨便找找，也只有幾件衣服和一些平日裏珍藏的小玩意可帶。至於大的物品，清菱仔細觀摩了一遍，選出幾件好的準備讓雲莫給司命星君送去。雲莫本就是天府宮的人，帶著司命星君的期望來這裏照顧她，眼下，她走了，他也該回原來的地方了。那些東西，權當自己留下的紀念品吧。

清點好物品，清菱慢悠悠地走出祝餘府。她在天界時間不長，交好的算來算去只司命星君一位，其他的幾位星君並真君都是點頭之交，說不上熟稔。因而，來送她的，只有府中的幾位仙童，棲墨宮的散言仙使和閑著無事，眉毛皺成一團的司命星君。

“仙子，都是小老兒的錯。”司命星君胡子抖抖，滿臉的懊悔。

當初若不是他喝酒誤事，二太子不會有機會將步入冥界的二人掉包，仔細算起來，此事也有他的責任。

清菱天性之中有著男子的灑脫，平生最不喜的是女子哭哭啼啼，哀婉傷悲。但輪到自己時，她自認為的瀟灑全部變成了不舍。心尖一痛，她連忙別開頭，做深呼吸，等心情平覆的差不多了，柔聲安慰道：“星君，緣聚緣散，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我今日離開了，但日後，有機會，還會與星君你見面的。”

她的神籍被削，已經不能自稱仙了。

司命星君包了一包淚，不顧形象地用手帕掩唇，低低道：“天界好不容易有個肯和小老兒交談戲耍的仙子，竟然……唉！造化弄人。”

清菱聽到，幹笑，可不是造化弄人麽？她滿心歡喜的想成為一混吃混喝的散仙，結果，差點把自己給賠進去。真真應了凡人的那句話：出來混，終歸是要還的。

只是……

清菱往一邊挪了挪，挨著散言站定，“散言仙使，請你等二太子從天牢出來後，將這封信交予他。”

散言一頓，半晌還是接了，輕聲道：“小仙會的。”

清菱對他感激一笑，垂下手，轉身往南天門的方向飛去。蒼夙還在那裏等著她一起離開。

一起麽？清菱回想起事情的緣由，訥訥地縮回手，放慢了飛行的速度。她其實不怎麽厭惡蒼夙，但只要想到她的身份被揭露這件事因他而起，便說服不了自己用以前的方式對待他。況且，玄離還因為她在天牢裏呆著。

不行，這是今天第一百二十三次想玄離了，清菱甩頭，卻甩不掉眼底的那一絲落寞。

思緒紛繁地飛了半段路，南天門越來越近了，蒼夙的身子隱在一根柱子後面，但因為火紅的衣袍和銀色的發，清菱還是一眼發現了他。

他的樣子與初次見面相比，沒怎麽變，下巴依舊尖尖，身形依舊瘦削，仿佛風一吹便會倒了似的，他默默望著遠方的樣子，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沈靜內斂。

真要跟他走麽？清菱想起蒼夙曾經的所作所為和他魔王的身份，退縮了。

她默立良久，在蒼夙發現她之前，往天界的東面飛去。

七月初七。

蘇州城。

天剛蒙蒙亮，大街上便開始有人走動，多是南來北往在此處歇息了一夜準備離開賺大錢的客商和為晚上的花燈節準備花燈的小販們。

墨香居是蘇州城內最大的一間客棧，它位於蘇州城最繁華的秦樓一條街上，因為臨著數十家青樓賭館，生意尤為火爆，每每不到正午，它的房間便全被預定，一間不剩。

清菱穿著一身翠色的男式長袍走進墨香居的時候，店裏還剩最後一間房。她想了想，掏出一張面值千兩的銀票放到櫃臺上。

掌櫃的是個精明人，一看清菱穿衣打扮，連忙收好銀票，引著她上樓。

“公子，就是這間了，你看怎麽樣？”

清菱左右略略打量，點頭道：“還行，你先下去，本公子有事自會喊人。”

掌櫃的立刻堆著笑臉下去了。

關上門，清菱把扇子隨手一扔，大喇喇躺倒在床上。床鋪柔軟，絲質的被面上繡著朵朵牡丹，雍容華貴。

“舒服啊！”她把臉埋到被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塵世煙火的味道好聞。

聞夠了，歇的也差不多了。青菱站起身，整整皺掉的衣服，準備開門叫小二送些茶點。然而她的動作過於大，脖頸間那塊用黑色絲線穿著的玉佩露在了衣服外面，發出淡淡的光。

感覺到異樣的光線，清菱怔了一下，繼而淡定地把玉佩放回去。

吃過飯，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晚上。清菱也不換衣服了，稍作整理後出了客棧。

蘇州比揚州要大上一些，人自然是更多些。且看大街上的一片片燈海便可感知一二。

順著人群走過兩條街，觀賞了上萬形態各異的花燈，清菱突然覺得餓了。暗罵自己兩句沒出息，她摸著錢袋走向最近的面攤。

站的地方離那面攤只有十多米，但今晚出來賞燈游玩的人委實太多，清菱擠了好一會兒方到達目的地，期間，她踢了人家四次，被踢五次。

“哎！公子，你先坐下，我現在就為你做面。”面攤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臉上有了風刀霜劍的印記。

被他高昂的情緒感染，清菱笑道：“你慢慢做，我不急的。”

“公子是外地人吧！口音聽著不像是本地的。”這個時候，面攤上客人還不多，面攤老板索性一邊做面，一邊與清菱聊天。

“老板好耳力。”清菱笑著拱手，杏眸流光溢彩，比她身後流動的花燈亦要亮三分。

“我是揚州人氏，久聞蘇州繁盛。此次，是特意來觀賞蘇州之景的。”

“公子好雅興。”面癱老板爽朗大笑，熟練地把面放到翻滾的沸水中。

清菱但笑不語。

又等了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上桌，粗細均勻的面躺在細白瓷碗中，上面鋪了一層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又加三五片香菜點綴，雖不是山珍海味，但色香俱全，想來，吃著也是不差。

清菱拿好筷子，夾起一根面，正要入口細細品嘗，身前卻來了一人，用輕快的語調道：“請問，可以與公子坐在一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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